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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1.

    高启盛从小就有帮高启强记账的习惯。

    刚开始高启强其实是不太同意让他帮这个忙的。

    他又不是不会算术，再说了，他那个小破鱼档能赚几个钱，又不是开公司的大老板，哪里需要专门一个人帮忙记账呢。

    高启盛那会在说服大哥这个方面还没经验，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高启强同意。然后，他就想到了班上的那些同学，每当他们向父母索要一些不被允许的事物时，总会选择哭闹的方法——嘴角一撇，眼泪一掉，再往地上一坐，许多父母往往就无可奈何地妥协了。

    这确实是个好方法，可惜很快就被高启盛自己否决了——眼泪自然可以让哥哥心软，但同时也会让哥哥难过。

    于是他扯了个谎：“老师说有空可以在家里帮忙算账，通过实践可以很好地提升数学成绩。”

    虽然那会他的数学成绩就是全年级第一了。

    高启强早早就为了撑起这个家而辍学了，还在读书那会成绩也只是一般般，因此对于这种说法将信将疑。

    正当他想说点什么时，他对上了弟弟那双清澈又诚恳，如同一只幼犬摇尾乞怜的眼睛。

    行吧，他心软了。弟弟想帮哥哥分担辛苦，做哥哥的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，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，在家帮忙算账总比跟他去鱼档干那些脏活累活好，还不容易伤到。

    “行吧，但是要以学习为重，不要耽误学习。”他摸了摸弟弟的脑袋。

    于是高启盛在说服高启强这件事上，学到的第一点就是——谎言蹩不蹩脚无所谓，只要高启强愿意相信就好。

    后来即使他上了大学　没有天天在家，也仍保留了这个习惯，只要一回家就会帮哥哥算一下账。

    京海那会用硬币付钱的人很多，高启盛在数钱的时候，通常是数好后一把将所有的硬币撒到那个装钱的老旧月饼盒中。

    一个又一个的钢蹦落到铁质的月饼盒里，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。

    这种声音越多，高启强就越高兴，因为这意味着可以给弟弟meimei改善一下伙食，或者是添一件新衣服，又或者可以换掉家里一些老旧到快无法使用的东西。

    但是高启盛并没有感觉这个声音多悦耳。

    钢蹦落到月饼盒的样子，只会让他想起哥哥的汗水落到地面的样子，或者哥哥被人欺负时血泪滑落的模样。

    他甚至还见过空空荡荡的月饼盒。翻过来，盒底有一抹未干的血迹，刺入他的眼眸，烙在他的心底。

    “没事啦阿盛，不过也就几个零钱而已，我就说不可以拿那么多钱去档口吧。”高启强生怕弟弟要去找那几个小混混算账，打着哈哈安抚他。

    高启盛抿着嘴没有说话，轻轻拭去那抹红，他默默地记了一笔账，但不是在账本里，在心里。

    后来有一次小兰阑尾炎犯了进了手术室，高启强担心到干嚼咖啡，他一边心疼一边陪他在那里等。

    医院的椅子冷冰冰的，让他想起家里那个铁质月饼盒。他突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着:不知道手术要花多少钱，他哥哥又要落下多少滴汗水来补上这个空。

    他心里那个账本又添了一笔。与meimei无关，只是他感觉得记住这些事，他得牢牢地记着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，高启盛往不远处传来流水声的浴室看了一眼，把手里的月饼盒盖上了。

    帮哥哥算账这件事，不仅仅是想帮哥哥减轻压力，同时还能带给他很大的满足感。

    楼下卖猪脚面的老板娘也常帮老板算账数钱，两个人一边讨论今天的收入，一边商量着要不要给孩子一点零花钱。高启盛觉得他跟哥哥还有小兰就像楼下的夫妇与孩子一样，他们三个人就已经可以构成一个完整的家了。

    “咔”，高启强打开浴室的门，温热的水汽从浴室里涌出来。

    高启盛重新将目光投了过去，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，然后悄悄地嗅了一下空气的味道——大哥常年生上带有的鱼腥味混着刚洗完澡特有的廉价沐浴露的香味。

    好香啊，他想着。

    高启强没有注意到他这个有点怪异的行为，笑着说：“小盛，我洗完了，快去洗澡。”

    “好嘞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