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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縢

    邺王炯、徐王炘与申太子煜年岁相近，自幼一起在雒宫中长大，熟悉长兄的相貌。世人认可他们的辨识力。正如嵇芾所料，一见易州申太子，他们即齐口断定他为真，且声泪俱下，劝元和顾念手足之情，勿再罪怪可怜的长兄。

    雒邑市民听闻易州申太子为真，亦十分激动。据市集、巷陌、茶座、酒肆等处的民情采访使回奏，绝大多数百姓都同情这位申太子，却不看好他的前途。

    南市一位卖油老翁有经典评论：“留这样一位声望隆重，深得民心的长兄在侧，当今天子的帝位如何坐得稳？越是真太子，越是要杀的。哎，申太子真是可惜了，受了那许多冤屈，流离在外多年，终不免一死。天家人眼中只有权位，哪来的骨rou亲情可言？”

    上千名太学生出于义愤，日日跑到西苑门外，讲演请愿，敦促元和天子赦免申太子。

    元和一时间很被动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，掖庭豢养多年的一个人彘忽然冒头宣称，自己才是真正的申太子。

    群情哗然，都认为这是元和天子为混淆真假，故意推出的西贝货，不然也忒巧了。

    对外公布之前，元和当然要求人彘自证。

    人彘解开上衣，露出左胸一个剑疤，言是某年月日，触怒皇父，被咸宜天子一剑刺中所致。查阅当日的起居注，确有记载此事。人彘又透露，他还有更多确凿证据证明自己的身分，且无惧与易州申太子、邺、徐二王当面对质。

    于是，当年五月初一日，元和天子在西苑仁智院勤政殿召集所有在京四品以上大臣；二十名太学生代表；二十名雒邑父老代表，其中就有卖油老翁；王公贵戚，包括邺、徐两王，一起甄别真假太子。

    单从容止观，易州申太子身如野鹤，清逸典雅，即使在天子跟前，也从容不迫有静气；掖庭申太子却弓腰驼背，相貌狞恶，三分像人，七分似鬼，猥琐气息扑面，与传说中神俊非凡的太子煜大相径庭。

    在人彘的指点下，数名内侍移开天子书室的御案，卷起地衣，露出其下金砖。先请在场人士察看有无新近动过的痕迹，待众人皆首肯无，才动手掀砖。

    于第三块砖下发现一长盒。

    打开，是一副宫制小彤弓，一束丹矢，其上均镌有“煜”字。

    人彘道：“这是咸宜十年，我四岁时，耶耶赐我的弓矢。我用它们射伤了嬢嬢畜的梅花鹿。耶耶恐我再伤人伤畜，以藏宝为名，诳我将弓矢埋于御案下。从那以后，藏宝就成了我们父子钟爱的游戏。单是这书室内，柱础之下，书架之后，就有许多暗格，藏了无数宝贝。”

    内侍遵照他的指示查找，果然又发现了许多小帆船、小马车、陶兵偶、泥狗等男童頑具。

    随后，人彘又将众人引到正殿，拉出御座之下的暗屉，赫然是一金縢之匮。

    众人面面相觑，惊疑不已。

    金匮通常用来收贮帝国重要文件。

    谁为真申太子，此刻已不言自明。邺王、徐王自知得罪苦了元和，索性豁出去，拊手叫嚣：

    “这下可寻到至宝了！”

    “打开看看嘛！”

    金匮之内，果然是一卷咸宜天子手诏：煜，朕爱妻所出之唯一嫡子，此生不易之储贰。父子有亲，天长地久。今后纵有乖违，非朕本意。特此盟誓。

    下有一行童稚的字迹：阿耶若返悔，阿煜不认他了也。

    再其下，却是两位咸宜初年大臣的署名：

    臣申十朋愿为证见。

    臣宇文宗敏愿为证见。

    除玉玺之外，诏书上还胡乱盖了许多私印，按了许多指纹，甚至有一枚小小的掌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