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衫薄 (第2/2页)

为后世开太平！

    微之，是你的字。

    今夜过后，你我便要各分两地。我们都有些不舍，月色有些朦胧，月光淡淡的洒在酒楼的槛上，我想起诗仙李太白那句“醒时相交欢，醉后各分散”觉得委实符合眼下情景，便一笑，笑的沧凉。

    你大概是明白我的心思，也笑着，对我说句，“今夜，不醉不归。”

    我点头答应，我们都喝得酩酊大醉。

    第二天，你送我上了码头。这是春天，湖边种着几棵杏树，春风一吹，杏花飞了满天。你折了几支杏花给我，我接过了，却戏谑道：“都是折柳道别，你为何赠我杏花？”

    “旋开旋落旋成空，白发多情人更惜。黄昏把酒祝东风，且从容。”你不答我，反而是说一句词。

    我却独叹息，此物何足贵，但感别经时。

    船要开了，我们互相抱了抱。你挥手向我道别，花香随着你越飘越远。我想起昨晚在酒楼上，歌女弹的琵琶，是长安流行的《春江花月夜》：“不知江月待何人，但见长江送流水。白云一片去悠悠，青枫浦上不胜愁……”

    我转身，潸然泪下。

    分别几年后，我回到长安，做了翰林学士，而你为监察御史。

    那天在宫中值夜我写了首诗给你，你说你看哭了，我又何尝不是。在浔阳时，我听商女琵琶，泣不成声。而你在信中与我说，你闻我遭贬，垂死病中惊坐起。那一瞬间，我泪如涌泉，提笔回信，手颤抖的厉害：此句他人尚不可闻，况仆心哉。至今每吟，犹恻恻耳。

    我闭上眼睛，清泪流下。现在重游江南，忆起年少，皆是你我的鲜衣怒马，才子意气。

    看着天色黑了下来，我去了码头，想着再去长安，却不想在路上遇见了你。

    这已经过了好多年，岁月早已将你的黑发染白。你跟我说，你想到这里看看。我笑了，说：“我正想去长安看看你。”

    我看你愣了愣，然后就拉着我在二十四桥下饮新醅酒，许多年过去了，想不到这新醅酒的味道仍然没有改变。我跟你谈着这些年我的事，你也说着。突然，你问我还记得当年那个梦吗，我点头。

    “那次你去东川，路过梁洲，梦到与我在曲江游玩，而我正好在曲江游玩，觉得你到了梁州。”

    说着，我顿住了，想到今日我要去长安，而他来江南，这不是心有灵犀吗？于是，我看你，正对上你的目光，二人对视良久才会心一笑。

    第二天，你我挥手道别，在你转身之际我落下了眼泪。

    岁月如斯，你我终究要化为尘土。我想，这应该是我们的最后一面。

    我到了舟上，心里已经有万缕愁思。于是挥墨笔下，字迹潦草，只隐隐可见：昨夜小楼又雨君知否？门外杏花纷纷落，似人间雪满头。

    岸边酒楼上琵琶声未断绝，我听得心拨凉，她唱着：夜梦归长安，见我故亲友。?损之在我左，顺之在我右。?云是二月天，春风出携手。?同过靖安里，下马寻元九。?元九正独坐，见我笑开口。?还指西院花，乃开北亭酒。?如言各有故，似惜欢难久。?神合俄顷间，神离欠申后。?觉来疑在侧，求索无所有。?残灯影闪墙，斜月光穿牖。?天明西北望，万里君知否？?老去无见期，踟蹰搔白首。

    这正是我前些日子刚写的诗。

    而这正是你去后的第八年。

    君埋泉下泥销骨，我寄人间雪满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