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色蛊_花蛊之死下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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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花蛊之死下 (第3/3页)

明将要死去的是自己,她却开始觉得江元声有些可怜。她等会儿就不会再痛了,等会儿就能见到她的父亲和朱寿了,然而命运却只留下了江元声一人。

    “唱的真难听……”她都不知晓自己为何还有力气抚上他的面颊,但她还是拼劲全力地试图改变些什么事,就如同往常无数次她在生死边缘的挣扎一样,“别害怕。”

    人终有一死,死于刀剑,死于毒药,死于机关,那些惨烈的死亡对二人是每年都要演上不少场的闹剧。

    可花蛊的死亡太过漫长了,它强迫两人每个清晨都要抬头看向逼近的死亡。不许仓猝的迎接,不许遗忘到脑后,江元声被情爱融化的心被痛苦一滴滴注满。

    葬礼上的唢呐嘹亮,徒惹人生厌,哭天抢地里多少人盼着早早结束。观宇间默默敲上整夜的木鱼,才将生者的心片片割碎。

    沙石无孔不入,斗篷聊胜于无。看不见尽头的奔走终于击溃了江元声,在时间面前,人什么也做不到。

    用尽功力的他跪倒在地,不敢取下花蛊的面罩,他怕那些沙石会窒息快要油尽灯枯的她。

    江元声隔着面具亲吻,粗粝,灰土,潦草。他开口询问时感觉内脏要从喉咙里整个翻出来:“还有……什么我能做的吗?”

    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,这是政治动物的生存准则。花蛊喜欢看永远游刃有余的江元声破防的模样,那是她胜利的证明。可如今看着他被打湿的面罩,花蛊只剩下了温暖与悲伤。

    江元声真的很喜欢自己,这件事走到此刻才彻底证明。花蛊三个月来想了许多,在歇斯底里和麻木认命间激烈地摇摆,在她与往日无异的笑容里,连自己的遗言都想了好几套。

    天下人和史书会永远记住花蛊,她还要江元声也永远记住她。不过他既然肯为自己落下眼泪,那些准备好的话也不必说了。花蛊问着自己的心,眼前闪出的都是江元声的身影。

    小女孩身前是冷酷的他,少女身前是卑鄙的她,何紫身前是潇洒的他,剑峡谷上狼狈的他,太后面前放肆的他,沙海尘风中流泪的他。花蛊一生中重要的时刻,总是与这个混账纠缠不休。

    花蛊用最后的力气一把扯下两人的面罩,唇舌相交,她很快被风沙呛到。第二声咳嗦她喷出的就已不只是血水,黑色的血块喷溅在江元声的前襟。

    “咳…咳……咳咳!真是孽缘啊!”激烈的痛楚再也压制不住,她疼到攥紧江元声的力气都失去了。眼前什么都看不到,感知不到手脚的存在,只有嘴里源源不断地流逝生命。

    最后一语本能地吐出:“江元声,再给我削枝簪子。”

    帷幕落下,沙暴归为平静,只余黑暗,世上再无花蛊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江元声坐在湖水边,用断剑慢条斯理地削着簪子,神情专注的像是在造一柄绝世神兵。然而,无论他怎样切削,刮磨,都找不回那支短短的木簪。

    他以为他是个冷血的人,他以为他可以从容的面对任何人的死亡。可那是种无法抑制的痛苦,像喷涌的火山,无论他怎样与之对抗,都不能让它慢上半分。

    一口鲜红落在满地木簪。他曾经一直以为伤心吐血只是书生的夸张,而这一刻,他惊异地发现,那不是纸上的几句胡言,是没有到那个伤心处。

    他的心被刀割成了万片,胸口梗的他想哭都哭不出来。从黄昏到月上中天,绿洲中的树木几乎被伐尽,被折断的静思挨到最后一颗胡杨树皮的那刻,他好像听到了花蛊的劝阻。

    “已经够了。”

    猛然回头,月与簪依旧,不见当年人。

    花蛊与千百支簪子一同安眠在绿洲深处,江元声结庐而居,重新种下百余胡杨,伴坟茔十载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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