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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涉江采芙蓉 (第7/8页)

独坐在庭院中,春雨沾湿了他的衣角,他在雨帘里闭眼,喉头漫上酸意。

    他开始想低光荷,开始想那一晚的夜光螺,开始想背后伤痕交错,一笔一划勉强连出广陵两个字,像是枷锁,更像是许许多多的磨磋伏折。

    他枯坐垂眼,心里想广陵王是个骗子,又觉得自己是共谋的同犯,心脏被缓缓捏住,他想,江东有桃花千里,船橹万只,中原只有零零落落凄凄清清的春雨两三场,飘蓬断梗被遗留在了身后,天高水远的绿水蓝天才应该是所有人向往的地方。没人会留下,总有人要离开,已经很好了,只要她觉得好,就好。

    傅融的笔悬在贺帖上良久,他发现自己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,还是没办法自如的在贺帖上写下祝愿美满长久的祝福。大约人心就是这样,任你千般万般苦苦追求,仍无法达到自己想去往的彼岸。笔尖长时间悬空,在纸上滴出巨大的墨点,傅融盯着那墨点,笔杆都要捏碎。

    而那封贺帖最终还是送出去了。并上上好的珠玉翡翠,绫罗绸缎,珍贵器皿,各方特产,隆重的贺礼抬出去,祝的是天下安康。

    这段插曲对有些人来说,是百年难忘的刻骨铭心,但放在大尺度的时间轴上,就显得短小而不足轻重。

    乱世的火轰轰烈烈的燃起来了。在有心人刻意的挑拨之下,各方披坚执锐的开了战。历史的轨迹偏移,诸葛亮未出山,刘氏式微,很快被刚兴起的曹cao吞并,曹cao位子还未坐稳,司马家露出了锋利的獠牙。当所有人为了中原的一亩三分地血流漂橹时,悄无声息的,江东的大权归了广陵王。

    司马懿从群雄中杀出血路,最后一战险胜,夺了曹cao的权。那最后一战的夜晚,月华如练,皎皎的照着血流成河的苍生大地。

    司马懿的兵折了十之七八,最后的队伍护着他离开时,于山谷处遭到偷袭,偷袭之队迅速之快,暗杀之纯熟,让司马懿想起一位故人。

    他因失血过多而昏迷前,看着天上的月亮,想,是你啊……好久不见。

    他开始陷入迷乱的梦境,记忆被切割成一张一张,顺着时间放一遍,逆着时间放一遍,春草枯落,夏花绚烂,秋叶静美,冬雪无言。记忆片段开始穿插,司马懿推开绣衣楼的门,里面站着的却成了他的父兄,他推门落荒而逃,精疲力尽时又看见昔日同僚的尸骨,像在无声质问他的背叛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混混沌沌的睡了很长、很长的时间,司马懿才醒来,比视觉先恢复的是嗅觉,空气中漫着一股雨水过后的潮气,身下垫的大约是枯草,房顶修缮没做好,有滴滴答答的水声一直在响。慢慢的,他努力眨眨眼睛,眼前终于清明。

    这是关押犯人的牢房,而且并没有和普通犯人关在一起,而是单人单间,手脚上竟也没有镣铐,就放任他盖着一张薄被躺在塌上。

    傅融攒足力量起身,才发现身上的伤被精心包扎过,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。他下榻,在牢房里转了一圈,牢房横着走有些十步,竖着走也是十步。

    他听见很远处模模糊糊传来对话声,似乎是狱卒,傅融凑到栏杆处细听。

    “嗨呀……广陵王呢……手段……了不得!”

    “……旧称,……明天……喊陛下!”

    嘻哈声远远的传来,傅融背靠着栏杆,慢慢坐在地上,随手拾起一支枯草,在指尖转着玩。他在绣衣楼那些年学了很多,有用的,没用的,比如拿草枝编蛐蛐,编好了拿去哄广陵王,她看见这些东西总笑,而他喜欢看她笑。

    对了,刚才狱卒说什么来着?

    哦,她要称帝了。

    另一处滴答声响起,没有雨水滴落那么有规律,很长时间才滴答一声,洇湿在地面上,晕出深色的一团痕迹,如月低垂,翩跹裙角一掠而过。

    他想,他的爱原来这么微不足道,与她想要的其他东西相比,原来是可以被轻易舍去,甚至被轻易利用的。

    可能怎么办,他这辈子最美好的记忆,快十年的时光,都是在广陵度过的。广陵风光美、人心善,他在司马家长大,从小作为公子被培养,一言一行都有定数,举止言谈须得有度,没人把他当人看,他是府上尊贵的公子,是父亲的儿子,是司马家的继承人,唯独不是一个人。没人问他想要什么,不想要什么,喜欢什么,不喜欢什么,偌大的司马家,养不下一条属于自己的小狗吗?

    他到了绣衣楼,才知道原来人和人之间是可以这么相处的,可以嬉笑打闹,可以耍赖泼皮,甚至可以吵架,几天过后,又亲亲热热凑到一起。绣衣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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