共犯(双子)_选择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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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裴述尔记得胡一通经常问自己,“你觉得咱们院儿里最好看的女孩是谁?”

    当然是柏芷啊。

    她可以毫不迟疑地,在人生每个阶段给出相同的答案:柏芷就是最好看的。

    她记得小时候柏芷去文工部练钢琴,胡一通经常拉着她翻墙去看,绕过大红砖砌的窄窄小巷,有一片向阳的窗,他俩就扒在窗角下偷摸去瞄,瞄她弹巴赫,红澄澄的阳光粒子在她小葱白的指甲尖晃,她发丝闪着金辉,是志怪异谈里行走人间的赤色小狐,把胡胡勾得神魂颠倒。

    裴述尔从那时候就觉得她漂亮,她发觉自己从小就有追逐美的本能,容易被漂亮的事物所吸引,谁长得最盘顺条正,她对谁的喜爱都会多出一分。

    但她和胡一通从来都是墙角下野蛮生长的杂草,风一吹就得瑟地抖籽,柏芷是要被沃土肥壤供养的月季,要花盆里独独一束,她们完全不搭。

    稚童时期的裴述尔曾试图扎进柏芷的土壤,她和胡一通围着人忸怩地转圈,像小鸡崽哒哒哒地追在人屁股后面嬉戏,可柏芷目高于顶,仰着脖子又变成了高傲天鹅,对俩傻帽视而不见,跟烦了丢把米都能让他俩撒欢儿。

    办家家酒时,述尔挤破头皮都想当柏芷的新郎,她在男孩帮里扑腾举手说jiejie看看我呀,jiejie选我好不好啦。

    可是你是女孩呀述尔,柏芷拒绝她,你不能当新郎。

    那怎么办啊,我也想跟你玩儿。

    你可以当我丫鬟。

    她说也行,等到丫鬟摘了野果野花回来,她的地位又降级成了看门的旺财。

    述尔气得去跟霸占她丫鬟位置的女孩扯皮,她攥住人辫子绑在树枝上,把人吓得哇哇乱叫,这势头凶猛,让柏芷急急忙过来宽慰,“看家门也很好的,大家都需要你信任你才让你看家门呀。”

    述尔又被说服了。

    她摇着尾巴,把胡胡拉进来一齐四脚爬地,她俩笑呵了也始终混迹在外围圈,守护着不存在的门,也被大家当成个不存在的人。

    后来她仔细回忆,祝乐恪把她当狗,是不是就是从这儿启蒙的,她那模样傻到透顶但也着实好哄。

    可裴述尔完全不觉得羞耻,她就是要雄赳赳气昂昂地喜欢一个人,喜欢到人家烦,把烦也当一种回应的态度。

    这份喜欢最终被祝乐恪察觉,他给她做了纸飞机和弹弓,教她不用去硬挤别人的圈,他亲手带着她玩,说得要学会让别人来巴结你。

    祝乐恪真好啊。

    漂亮的祝乐恪也站在人际圈顶端,会玩的祝乐恪也受到所有人喜爱,她跟着他会被大家高高捧起,她脱离他时也会被有些人踩在鞋底。

    裴述尔叹气。

    她发现了一个问题,世界上所有的喜爱都是索取的,逢迎的,需要条件置换的。

    因为你有弹弓,因为你跟格格玩得好,或者因为你可以当狗,所以大家会赏赐给你等价值的爱,这份爱何其羸弱,让人成了利益之外的附加品,喧宾夺主,把自我压埋进泥泞。

    即使是这样,纸飞机和弹弓同样可以被柏芷拥有,她的还会更精美。即使是这样,说过只能被尔尔称呼的格格也可以从柏芷唇间拼读,像她才是发源地,然后人人都开始津津乐道。

    述尔不是在嫉妒,偶尔也会羡慕,她早早地明晰了这一真理,明晰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公正,热烈始终换不来真诚,她善良时没有人坦承磊落地爱她,她恶毒时大家都弃她如敝履。

    裴述尔站在1902的门牌前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周六天,阳光从楼道窗照进来,从儿时照进她的十七岁,烈日灼灼,晒的她嘴皮发白,

    她找不到暗处可以躲藏,那些偏激阴恶的情绪在心底溃烂流脓,她被晒臭了,变苦了,要腐了。

    手机掏出来,调成录音模式后揣进兜,她开始敲门。

    一声,两声,三声。

    短暂的寂静之后,门开了。

    祝乐恪站在门口,白t球裤,刚吹干的黑发将眉眼覆遮一半,整张脸看起来冷淡又阴郁,鼻梁处还架着副无框眼镜,沉默地凝望着她。

    裴述尔咽了口唾沫,“我想看看判官。”

    祝乐恪睨视她,摇头,“它没在这儿。”

    “那它在哪儿?”

    “省城,朋友养着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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